《一日禅》里有句话：“人间烟火气，最抚凡人心。”何为烟火气？大抵是，日子琐碎平常，我们却能与家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体味生活的美好。

小时候常年寄居在外婆家，最温馨的时刻莫过于每天和外公外婆一起吃饭了。每天下午从村小放学回去，一路上，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已经飘起了白色的炊烟，那些炊烟袅袅婷婷，整个小村霎时沉浸在仙境般的朦胧中。

回家后，我搭个小板凳坐在院坝里做作业，外公忙着喂鸭子，外婆则在灶房里做饭。等到我的作业做得差不多了，也该开饭了。那时候吃得很简单，或一碗酸菜稀饭，或一碗清汤面条，或一碗白米饭，就着一碟外婆自制的咸菜，也能吃得津津有味。由于外公外婆已上了年纪，米饭不是软的就是糯的，吃起来总是会粘牙，即便是这样，我觉得也是无限的美好。就这样，我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饭，一边听他们慢悠悠地说着话，就仿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慢悠悠地长久下去。

后来，外公走了，饭桌上就剩下我和外婆两个人了。我发现外婆脸上的皱纹变多了，话却变得少了。再后来，我到城里读书，也开始了一个人吃饭的生活。坐在闹哄哄的食堂里，听着餐盘碰撞出的声音，我常常会想，外婆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的情景，想着想着，有时候不自觉地就湿润了眼眶。

一个人吃饭持续了很多年，直到参加工作后，遇到了现在的先生。那时他在邻县教书，我也在一个小镇上教书。最期待的，就是他每周过来，我们能够坐在一起吃顿饭。由于山长水远，他每次都要开车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小镇。我就会坐在走廊上等他，直等到小镇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，又一盏一盏地暗下去，一个人望着黑黢黢的河对岸，直到有一束光远远地射过来，一颗沉寂的心才又瞬间雀跃起来。

知道他快到了，就将冷了的菜一一加热，或是重新烧开火锅汤底，往里面依次加入备好的菜品。等他到了后，就搭个小桌子到走廊上，两个人相顾无言，所有想要说的话全都融进了那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中。

说起吃饭，一年之中，年夜饭承载了所有人的向往和期待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我们家的年夜饭从之前的一家三口到了现在的七八口，简简单单却不失仪式感。进入腊月开始，妈妈就没有一天是闲着的，熏腊肉、灌香肠、晒汤圆面儿……临近大年三十时，一大家人就会围坐在一起，商量年夜饭的菜谱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都记不起每年的年夜饭吃了什么，但却永远记得那一刻温暖的灯光，熟悉的碗筷，一家人围坐餐桌，谈笑自如，其乐融融，那样美好而温馨的画面，看似琐碎而寻常，却是世间最动人的仪式。

日野原重明医生在他105岁时的访谈录《活好》中说，“什么是家庭？家庭就是一起围着吃饭”。他告诉我们就是因为共同面对了生命中的风风雨雨、起起落落，我们才成为一家人，才有机会在一起吃饭，所以我们应当珍惜每一次和家人吃饭的时刻。

是呀，万家灯火，一家人能围在一起吃饭，就是人间烟火最美的场景。